來源:發布者:時間:2022-03-25
蘭華芳
爸比媽大七歲。爸一歲喪父、六歲喪母,媽十四歲喪父,兩人也算是“門當戶對”。媒妁之言,17歲的媽嫁給了24歲的爸,從此如同一對苦命的兄妹,彼此有了依靠。
那時,爸在運城工作,媽在永濟老家,十天半月見不上個面,見了也是沒話說。媽說,那時日子窮啊,鍋掛起來能當鐘敲。好不容易盼到爸回來,爸不說給錢媽也不敢要。
六年后,媽隨爸遷到運城,后來有了我。媽說,這會兒家才開始熱鬧起來。之后幾年內,弟弟、妹妹相繼出生,我們這個家也算是有了規模。
童年的記憶中,爸很帥氣。他國字臉、皮膚白皙、高鼻梁、一米七八的高個,有民國美男子的風范。他起早貪黑,騎一輛自行車按時上下班;媽貪黑起早,既要參加生產隊勞動,又要給我們姐弟三人做吃穿。為了多點收入,爸媽養蜂、養雞、養蝎子,夜里還常就著油燈修馬達。那時的秋天,連陰雨一下就是幾十天,院墻年年打、年年塌,年年塌、年年打。夏夜,月的清輝下,爸媽不停地打著土坯,我和弟妹在院里鋪一葉草席,玩著鬧著就沉沉睡去。不知爸媽幾點歇息,只見倒塌的院墻一堵一堵重又砌起。
記憶中,爸總是寡言少語,從不打罵我們,對媽也是溫和包容。爸車后的電工包里常常藏著驚喜,有時是兩三個白饃,他自己吃粗糧省下的;有時是幾本小人書,爸喜歡瞇著眼沉醉在我們磕磕巴巴的閱讀里。爸是能人,會裝半導體,會修馬達、變壓器,還會嫁接果樹。七分大的院子在村里人眼中很神奇,同是桃花紅、杏花白,果子卻是一棵樹上掛三種。爸勤勞、人緣好,一年到頭忙完自己忙別人,忙完兒女忙孫子,樂在其中、從無怨言……
記憶中,媽樂觀單純,對我們嚴中有愛,對爸關心體貼。爸上班,每天早上都有一顆荷包蛋,媽說爸是全家的依靠。爸不在家,媽就是我們的天,地里的活兒她一人包,家里針線她一人管,只是嘮叨我們“書要好好念”。媽手巧,會用縫紉機、會裁剪,在那個充滿灰綠藍的年代,我和弟弟、妹妹因媽的手藝而引領著小村的時尚。逢年過節,媽做的芙蓉糕、糖豆角、沙琪瑪是親朋稀罕的點心,而那幾枝酸棗樹枝,插滿染得五顏六色的爆米花,粘在玻璃相框的一角,也讓我們那簡陋的小屋生了幾分雅致、多了幾分節日的喜慶。媽堅強、開朗,聰明、好學,爸常開玩笑說,如果媽當年家境好、能多上幾年學,那不是個專家也是個領導。
爸和媽和諧、默契,恩愛有加。爸工作,吃的穿的媽把好的都緊他;媽守家,吃苦受累爸時時刻刻都牽掛。小時候家里用的是土灶,常常沒柴燒,爸說等他將來退休后,一定攢一大垛柴火給媽燒;媽說爸起早貪黑在外奔波太不易,等爸退休了,她要爸頓頓吃現成,天天都安逸。爸退休了,別人不要的果樹枝他都要,粗的細的剁成節兒、摞成垛兒,又在東房屋檐下砌了個土灶,讓媽偶爾過過癮,任性地燒燒硬柴;媽一日三餐換著花樣給爸做,煎炸燉煮不厭其煩,電話里還常常給我們報:你爸今天胃口好,多加了一碗飯呢。爸媽一起種菜、養花,曬太陽、聊天,日子過得果然安逸。
那年,爸手術。醫院里的兩個月,媽寸步不離。最難忘爸術后蘇醒,身體插滿了管子,疲憊的目光在周圍搜尋,終于,左手艱難地挪向床邊的媽,嘴唇含糊不清地囁嚅著。只有媽聽懂了,她說:“你爸沒事啦,和我開玩笑呢。他說,你把點心往上挪,你放遠了我夠不著……”這是平時開飯時爸常逗媽的話。媽重復著,爸嘴角上揚,又昏睡過去,我看到一絲淚光在媽眼里閃過。
后來,爸的病復發。先是雙目失明,接著臥病在床。前后近兩個月,媽日夜守候。彌留之際,爸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和我們一一告別,最后握著媽的手,費力地吐出兩個字:“謝謝……”
作為兒女,我們深知這兩個字的內涵,它是執子之手、與子偕老的承諾,它是同甘共苦、相濡以沫的陪伴,它是“天地合,乃敢與君絕”的誓言,它是此生情未盡,來世再續緣的期盼!
爸走了,媽誰家也不去,守著老院子。媽說,有爸看著她吃、看著她睡,她不孤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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